第五卷：藏獒
一个礼拜内，6只狗全部患犬瘟死光，过程略。所有的愤怒都投向了无良狗贩子老包，我们去找他理论。“报案？”老包抽着三块钱一包的软红河道，“就算你们不报案，我也正想去报案！”原来，那天我们走后，老包返回集市，发现他的三马子被盗了，有人拿压力钳剪断了轮子上的两把锁，把车给他推走了。老包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团伙作案，我们俩扮作买狗的引开他，另外的团伙成员趁机偷了他的车。“你他妈放屁！我们要是贼，干嘛给你钱！”我弟弟也跟着道：“是啊，你要，我们给了你，我他妈差点把书包也给你！”我又接着道：“按你说的，我们团伙偷车，引开你不就得了？可以装作看不上你家狗，磨蹭到了时间不买了，没必要真花钱啊！你那辆破车卖都卖不了，我们这么干不划算啊！”
正准备报警的老包听了我对案情的分析，觉得言之有理，他说：“丢车这件事我自认倒霉。你们把狗喂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幼犬不宜过过饮用牛奶，牛奶中含大量脂肪乳糖蛋白质，不易被吸收。应该把奶煮沸了以后拌些别的食物来喂，这个我忘了叮嘱，你们肯定是只给狗喝凉牛奶，才引起的腹泻。至于发展到后来是不是犬瘟，我没亲眼见，不能确定。你说牛奶是过期半年的，这个有可能。在这件事上我撒了谎，那两箱奶不是我买的，是我隔壁捡破烂的在一个超市后门的垃圾场捡的。他经常去那里捡些超市扔出来的食品，有的他自己吃，有的给我喂狗。我的狗以前也喂过这种牛奶，没出什么事，你们喂狗经验太少。总之不管怎么说吧，狗死了，我也很内疚。我住的这地方你们也知道，要是信得过我老包，两天后你们来找我，我给你们弄只好狗！这回给你们弄只半大的，好喂一些，没那么多病。放心，一分钱不再收你们。”两天后我们再去，老包的邻居说他搬家了。
再次见到老包是六年后，在一个真正的狗市。这期间我大学毕业，随后失业，失恋，整个人颓得像只狗，没事总去逛狗市。老包容光焕发鸟枪换炮，开着一辆尼桑面包，从事德国牧羊犬的本土交易。提起六年前放鸽子的事，老包道歉不迭，说走时仓促未曾告别。他送我一只四个月龄的长毛德牧。我对德牧没有任何概念，只知俗称黑背，是很牛逼的狼犬。那阵子正流行“德牧热”，年和年SV德国本部展VA1冠军拉乌斯巴图被本省一个土豪以万的价格引入，年CSV北京本部展这只狗再次夺冠，声名鹊起的拉乌斯为它的中国主人赚了多少钱，外界无法统计。去过他家参观的人描述：土豪兴建了一座城堡，大门左右侧两只藏獒把守要道，一进他家客厅，中堂金字牌匾下挂着拉乌斯的大幅照片，下方供奉着财神爷香案。拉乌斯住在后院的私人单间，每天早晚有轮流值班的仆人捏胳膊捶腿儿伺候。尽管当时的我不明白这只狗究竟牛逼在何处，它在内地掀起的德牧热潮却一浪高过一浪，致使一些和拉乌斯毫不沾边的黑背串也跟着沾了光。身头比例，上下颚咬合，眼睛形状和颜色，弓背水平夹角度数，胸部圆宽度，肋部曲度，胸纵深度与犬总身高的百分比……所有的标准无不向拉乌斯看齐。老包给我讲了一大篇拉乌斯巴图的故事，最后拍着送给我的那只狗说：“它，就是拉乌斯巴图的儿子。”块买到身价万的拉乌斯直系，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铜锣饼！我马上摒弃前嫌向老包致谢，并请他有空来我那儿玩。给这只狗起了个名叫多多。我在一个杂志社干了两年编辑，总和领导搞不好关系，被炒了铁板鱿鱼，伙同早期一起闯码头的诗人朋友搞起了投机倒把生意。我们的房子租在西郊的一个二层建筑，狗养在阳台上。德牧出现长毛是一种返祖现象，在德国这样的幼犬会被安乐死。德国牧羊犬最早的的祖先是外来獒犬与当地灰狼杂交的产物，它身上出现长毛也在所难免，然而SV认定了刚毛的标准，长毛和中毛均被视作失格。这批失格的狼犬被国际狗贩倒腾到中国，广受小平同志带领下先富起来的那部分暴发户的欢迎。不管什么狗，一律追求“头大蹄粗”，长毛德牧恰好迎合了这一市场需求，这些原本在德国就该死却没死掉的狗，成了中国狼犬爱好者眼中的“极品”，甚至出现过“长毛狼王”。
多多到我们这里时，正值我和诗人刚卷了一笔款子，手头有钱。老包说它三针荷兰英特威疫苗已经种全，不用再接种。诗人说谁让咱现在有钱呢，你喜欢狗，怕狗生病，打疫苗打呗！它不是打了三针四联吗，咱再给它打三针五联的！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给多多注射了三针辉瑞五联，防御犬瘟热、犬细小病毒病、犬传染性肝炎、犬副流感、犬腺病毒型病这五种该死的狗怎么都要感染其中一种的顽症。动物诊所收了我们元接种费，叮嘱以后每隔一年过来接种一次，以加固犬的免疫能力。诗人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个狗圈全是骗子。给狗打个防疫针花一千多，谁会这么干？也就咱俩傻逼。我说算了，你不是说了嘛，谁让咱现在有钱呢！那年夏天，我和我的诗人流落街头，没工作，没目标，没信念，没理想，最要命的是我们不知道从哪儿搞到钱，来维持两个男人和一只狗的日常开销。我们的生意陷入僵局，那个上家习惯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次交货的关键时刻，多多把这人咬了一口，直接导致此后一段时间内我们三个失去了经济保障。我和诗人每天只吃一张饼，多多平均三天才能吃到一个馒头，我们仨的饮食规律是：一到饿了，就去洗手间喝凉水。
饿肚子的时候我和诗人经常带着多多去河边散步，在我们的细心“照料”下，这只狗瘦得像个猴儿。诗人不会凫水，每次我跳到河里，诗人就把多多从大桥上扔下来。我和多多的游泳技术都很棒，八个月大的多多已经可以像头水牛一样背着我从东岸游到西岸，之间距离米宽。多多会捕鱼，它抓到过很多鲤鱼，鲫鱼，草鱼，黑鱼，还在潜水时捉到泥鳅和黄鳝。我和诗人饥肠辘辘，把这些鱼煮成鱼汤下酒。我们俩喝汤，鱼肉给多多吃。那阵时期全市烟酒店最便宜的酒是板城烧了，六块一瓶。我们喝着鱼汤，举起板城对瓶吹，畅汗淋漓之际，诗人问多多：“你想不想喝？想喝就给你整两口！”多多对他汪汪汪叫了三声。诗人大惊，我操，两口还不够，你要喝三口？好！说着拿起酒瓶塞到狗嘴里咕咚咕咚灌下去。多多第一次喝酒时差点没喝吐，干呕了一阵，随后又找诗人要酒喝。我看得目瞪口呆，这狗是不是变异了？诗人说你管它，有咱俩一口吃的，就有它一口喝的，来来来，一起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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