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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新现代画报》，何任远文
克罗地亚首都萨瓦河畔的绿道，是真正可以跑步健身锻炼的绿道，而不是面子工程。烈日当空，足球运动员跟市民在一起裸露上身锻炼（摄影：何任远）
不是奢侈品：在克罗地亚，体育运动是廉价的，大众化的
中午十二点，七月下旬的克罗地亚正是最炎热的时候，南欧的太阳烤烘着首都萨格勒布的街头巷尾。在贯穿市区的萨瓦河两岸，即使是最酷热的正午时分，依然有不少壮汉在萨瓦河绿道上光着上身奔跑。刚成长的少年在阳光下晒出了健康的棕色肌肤，女生对猛烈的太阳同样毫不畏惧，穿着紧身运动装奔跑在萨瓦河畔，身上的汗液滴在滚烫的沙石路上。在这个国度，女生以黝黑的肌肤而感到自豪。不远处用旧车胎和水泥堆砌而成的“街头健身房”对所有人免费开放，只要有力气谁都可以光着膀子在里面健身。
萨格勒布公园里免费使用的健身房，全部是废旧车轮改装的杠铃
在克罗地亚，健身不是昂贵的奢侈品，也没有一大堆销售围追堵截
人民币十块钱就可以全天享受的游泳池，没有储物柜。包包在岸上放一整天基本上没有人会顺手牵羊。“谁稀罕你那条内裤？”一个当地人这样跟我说。
这就是世界杯亚军球队的国度。在首都萨格勒布，体育锻炼氛围不能不说是深入人心。从街头踢球的小男孩，到一米九的壮汉和苗条佳人，乃至白发老翁，“全民体育”在克罗地亚似乎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现实。
穿着泳裤在海边踢球的克罗地亚少年
（何任远摄）
南部城市杜布罗夫尼克小巷里的男女
（何任远摄）
克罗地亚一家健身房的门口
位于亚德里亚海东岸，与意大利隔海相望的克罗地亚面积不大，国土才只有5.6万平方公里，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和星罗棋布的岛屿。克罗地亚沿海地区和内陆国土的地域文化特色对比非常鲜明，去过两个地区的人们都感觉到截然不同的人文氛围和自然地貌。克罗地亚内陆风貌更加接近奥地利、匈牙利和捷克等中欧国家，而到了海边地区则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地中海气息，古罗马帝国、威尼斯共和国、拜占庭帝国这些历史强权都在这些地方留下过印记，璀璨的艺术和苍翠的庭院更加让人感到这里简直是温暖的意大利南方。
拥有延绵海岸线的前南斯拉夫加盟共和国克罗地亚
在年俄罗斯世界杯中赢得亚军的克罗地亚足球队专机抵达萨格勒布机场，当晚从机场到市区几乎是万人空巷
为了打消人们心目中克罗地亚的“东欧”标签，克罗地亚机场纪念品有这样的口号：“离俄罗斯很远，离意大利很近”
首都萨格勒布
奥匈帝国留下的精致遗产
地处内陆的首都萨格勒布在地理上非常接近布达佩斯和维也纳等中欧城市，建筑风格和市民生活也接近维也纳人的生活。跟拥有兴盛咖啡馆文化的维也纳一样，萨格勒布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咖啡馆。老城区典型的咖啡馆通常拥有高高的天花板，在室外提供凉亭和座椅给市民在露天位置晒太阳和呼吸新鲜的空气。在咖啡馆消磨时光，应酬朋友成为了萨格勒布市民的一种生活方式。
萨格勒布的这个街区，没有浮躁的游客消费元素，都是老街坊在喝咖啡，
很有中欧地区韵味
（何任远摄）
奥匈帝国时期从维也纳传来的咖啡馆文化，这些咖啡馆天花板都特别高
（何任远摄）
在这里，一杯普通的咖啡也就一欧元左右，价格非常低廉。“克罗地亚人的生活方式嘛，第一是先喝一杯咖啡，再歇一下，最后才做正经事，”一个本地萨格勒布市民这样跟我说。跟克罗地亚人共事，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别催促对方，他们的生活习惯就是优哉游哉。工作压力不大，生活节奏慢，也许多得这样身心放松的生活方式，身体才会足够强壮健康吧？
萨格勒布中央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建筑风格有点像维也纳美泉宫
（何任远摄影）
参照维也纳城建模式修建的环城大道（何任远摄）
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国家剧院，门前的雕塑出自IvanMe?trovi?之手，他也在邻国塞尔维亚留下了最著名的地标“胜利者塑像”
（何任远摄影）
新古典主义风格的艺术展厅，前身是奥匈帝国时期世博会遗址
（何任远摄）
环城大道上的建筑细节
（何任远摄）
哈布斯堡皇朝统治了克罗地亚将近六百多年的历史，站在中央的年轻人是约瑟夫·弗朗茨皇帝，最右边的是克罗地亚总督
到哪里都能够看到的格子布
（何任远摄）
萨格勒布另外个一个跟维也纳相似的地方就是城市建设方面，毕竟在十九世纪这里也算是奥匈帝国的统治领土，萨格勒布是按照帝国的一个行省首府的标准建设起来的。中央火车站、艺术宫、民族博物馆、考古博物馆和耶拉奇恰广场都是美轮美奂的中欧新古典主义建筑，托米斯拉国王雕像前的花圈简直就是维也纳美泉宫花园的姐妹版。
上城区的圣马可大教堂已经成为了克罗地亚的国家象征
（何任远摄）
上城区鸟瞰萨格勒布
（何任远摄）
格拉哥里字母（Glagolitic）是古斯拉夫字母，在今天克罗地亚当局把这种字体视为自己的语言象征（何任远摄）
跟香港“上环”“中环”地势类似，萨格勒布也有自己的“下城区”和“上城区”。“上城区”指的是在小山坡上的一片老城区。这个可以通过登山缆车抵达的小山坡是鸟瞰整个萨格勒布全貌的最好位置，登山缆车抵达罗特尔许查克塔，这个塔上的一门大炮每到十二点就会放一次炮，中心广场的白鸽经常被吓得一起飞起来，成为一种独特的景观。克罗地亚的地标式建筑——圣马可教堂——就在上城区的最核心地带，广场分别被国会大厦、总理府和宪法法院包围。
圣马可大教堂里打盹的教士
（何任远摄）
萨格勒布近郊的废弃古堡变成了艺术舞台
（何任远摄）
在萨格勒布，依然有不少荒废的古建筑需要资金活化
（何任远摄）
古城堡地下室的晚宴（何任远摄影）
萨格勒布有两个缺点：美食种类太少，而且不是海滨城市。就旅游资源来说，克罗地亚首都地区远远比不上沿海省份。要领略克罗地亚最著名的海岸线和地中海风情，就要离开萨格勒布，到著名的达尔马提亚地区走走。我的行程是先坐飞机到克罗地亚最南端末梢的杜布罗夫尼克呆上三天，再坐大巴北上到另外一个海滨重镇斯普利特，在这里周游附近的海岛、地中海小镇和古罗马遗迹，最后才折返首都萨格勒布。
杜布罗夫尼克
从巴尔干到意大利的中转站
如果说萨格勒布像是维也纳的姐妹城市，那么杜布罗夫尼克则更加像一个充满意大利风情的中世纪小镇。杜布罗夫尼克是克罗地亚狭长海岸线的最南端末梢，比邻波黑和黑山。在蔚蓝色的海水拍打下，杜布罗夫尼克雄伟的围墙让整个城市就好像一艘大船那样浮在海面上。城墙下面就是陡峭的悬崖和汹涌的海水，这就是杜布罗夫尼克在历史上能够抵御强大外敌的原因了。
夏日旅客人数逼近临界点的杜布罗夫尼克
（何任远摄）
威尼斯共和国称霸地中海时期的亚得里亚海东岸
杜布罗夫尼克古城的氛围更加像意大利
（何任远摄）
坚船利炮守卫的杜布罗夫尼克在中世纪是意大利通往巴尔干的咽喉要道
（何任远摄）
忍不住秀一张自拍
被城墙包围的古老小城最难得一点是汽车难以进入，大街小巷除了行人之外基本上不会有机动车辆出现。古老的大理石街道、红色的瓦片屋檐、美轮美奂的浮雕和狭长的巷子让人产生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这里是中世纪的一座海滨城市。也难怪杜布罗夫尼克成为了《星球大战》、《权力的游戏》、《碟中谍》等大片的取景地点了，在地中海阳光的映照下大理石碉堡和海天一色的美景简直是最天然的布景板了。
人如潮水：每一块石头上都坐满了人
（何任远摄）
背山面海的杜布罗夫尼克，私家庭院种满了杜鹃和无花果
（何任远摄）
杜布罗夫尼克的小巷考验着游客膝盖的耐力
（何任远摄）
从杜布罗夫尼克出发的小游船可以直达黑山共和国和阿尔巴尼亚
（何任远摄）
作为东欧阵营最会享受的领导人，前南斯拉夫领袖铁托在这个半岛上修建了一座别墅（何任远摄）
杜布罗夫尼克海域非常适合游泳，在老城区周围的海岸线，几乎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泳滩，青年男女在最炎热的夏季纷纷展露自己的身体，沐浴在阳光下，然后跳入碧蓝色的海水中。杜布罗夫尼克外围的一个小岛——洛克鲁姆岛——值得花一天时间游览一下。
洛克鲁姆岛上的悬崖跳水者
（何任远摄）
在洛克鲁姆岛上远眺巴尔干群山
（何任远摄）
岛上有典型的地中海松树林和花园，走在小山坡上能够闻到一股浓浓的松香味。洛克鲁姆岛的北部有一个险要的悬崖，一些勇敢的跳水好手经常在这里轮番切磋技艺，一跃而下从十几米高的悬崖上跳入海水中。岛上的制高点是一个古老碉堡，在最高处能够眺望海对面的整个杜布罗夫尼克，以及城市背后的高山，山间的杜鹃花把蓝天白云、高山、古城和海水映衬得更加艳丽，难怪这个山坡被人形容“通往天堂的道路”。
斯普利特
分割东西欧的原点
盛夏的杜布罗夫尼克最让人烦恼的一点是游客过于拥挤，商贩的耐心和态度相比起克罗地亚其他地区还是差很远。在杜布罗夫尼克坐上大巴，沿着克罗地亚海岸线北上，四个小时的车程就到达达尔马提亚中部城市斯普利特。
斯普利特在欧洲历史中占有特殊的位置：把罗马帝国分成东罗马和西罗马的皇帝戴克里先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行宫，在这座行宫里戴克里先统治着帝国的东部。也就是说，“西欧”和“东欧”的最初分界线，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戴克里先死后，行宫被用作民居使用，遗迹到现在一直持续了几乎上千年还是有平民居住的帝王行宫。
戴克里先宫（何任远摄）
要鸟瞰斯普利特必须登上这座钟楼（何任远摄）
从杜布罗夫尼克来到斯普利特刚开始会有一种落差感，但是这里的城市氛围更加朴实接地气（何任远摄）
斯普利特老城区（何任远摄）
斯普利特艺术博物馆大门的拱廊（何任远摄）
古老的历史印记和浓烈的生活气息，让斯普利特市民身上有一种随和又踏实的性格。这里的商贩态度自然也热情客气，喜欢跟游客闲话加上，聊得开心还会给不少优惠折扣，跟杜布罗夫尼克很不一样。达尔马提亚地区背山面海，因此食物也是被分成海味和山味。海味是刚捞上来的海鲜，一般是煎鳕鱼和煎沙丁鱼；山味则是炖羊肉，做法类似匈牙利土豆炖肉，口味却没有匈牙利那么重。
斯普利特鸟瞰
（何任远摄）
达尔马提亚海鲜
斯普利特是周游达尔马提亚邻近海岛和小镇的理想始发点。就在斯普利特郊外三公里的山上，有一座名为索林的小镇，这里是戴克里先的出生地，同时也是中世纪几个克罗地亚国王下葬的地方，可以说具有多重历史意义了。
从斯普利特租一台单车，往北踩10公里左右就到达索林小镇
（何任远摄）
从巴尔干高山上留下的溪水流经这里的教堂，我骑着从市区租来的单车一路踩到这里，用一点溪水洗了洗脸，去除暑气。这是一个山脚下僻静但是很干净的小镇，教堂旁边的咖啡馆坐满了聊天打发时间的当地人。尽管是一个巴尔干地区深山里的小镇，当地年轻人的英语还是非常好的。索林在90年代以前是一个以水泥厂发家的小镇，一直烟尘滚滚，但是自从发现了古罗马剧场遗迹之后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旅游特色小镇。我问了一下古罗马剧场的具体方位，也就骑车上路了。
溪水从高山上留下来，非常清澈。
铁托时期是一个水泥工业镇的索林现在成为了旅游特色小镇
（何任远摄）
古罗马时期统治整个达尔马提亚的行政首府遗址
（何任远摄）
在斯拉夫部落进入达尔马提亚之前，这里基本上是罗马帝国通往东方的要道
（何任远摄）
罗马帝国通往东方的道路上留下了不少文明遗迹
（何任远摄）
隐藏在橄榄园中的古罗马剧场实属不好找，还好路上的无花果树都结满了果实，不时可以摘一些充饥。在被群山包围的一个空地上，这个人迹罕至的古罗马遗迹就躺在烈日下，考古学家依然在残垣败瓦之间搜罗着有用的物品。
顺着高速公路一直走，其实有不少小镇有趣闻和历史。斯普利特往北28公里，是中世纪袖珍小城特罗吉尔。跟杜布罗夫尼克的命运很不一样，这座小城很快就被隔海相望的威尼斯共和国攻陷，成为了当时地中海强权的一个属地。
特罗吉尔大教堂入口，两侧分别是夏娃和亚当雕像
（何任远摄）
特罗吉尔一直是威尼斯共和国称霸时期的重要要塞
（何任远摄）
特罗吉尔的商铺和咖啡店服务员特别善良，服务态度比其他克罗地亚城市都要好
（何任远摄）
尽管风貌不如杜布罗夫尼克一般神奇壮美，但是特罗吉尔却别有一番风情，这个修建在海岛上的老城区也是原汁原味，夏日猛烈阳光下的庭院长满了盛开的杜鹃花。在这里，诞生了克罗地亚历史上有名的水手，人与海洋之间的关系无比密切。进入老城区的石桥旁边，集市上老妇人在卖无花果，海鸥在行人之间穿梭。在这里，可以感受到达尔马提亚的灵魂深处，无论是山边的呼唤还是海面上捕捞回来的渔民，这个充满历史脚印的山海交界实在让人着迷。
从萨格勒布走到杜布罗夫尼克，再到斯普利特、索林和特罗吉尔，在一个小小的克罗地亚能够见识到欧洲东西之间在古罗马、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十九世纪的文明轨迹。多少帝国强权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印记，而克罗地亚人选择记住的是这些文化的可取之处，而不是重述过往的累累伤痕。可以说，这个小小的国家，没有邻国塞尔维亚那样尝试称霸巴尔干的野心，却有着前南斯拉夫加盟共和国里最幸福最富裕的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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