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仁小姐
01
我离开北京那天，这个城市一如既往地笼罩在一片深灰色的雾霾里。对于这个城市，我说不上是爱是恨，只觉得它对于我来说，像是一块墓地，我的爱情，连并青春一起，统统埋葬在那里。
我旁边坐了一个姑娘，很友善地帮我接过了空姐送来的饮料。我头疼欲裂，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姑娘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钻入我的鼻腔，安抚着我的神经。
记忆里季蕊身上，也曾经有过这样若有似无的香气。
02
我跟季蕊从十六岁开始早恋，那时我们刚上高一，我去打开水的时候她排在我后面，结结实实撞上来，暖瓶盖子被撞飞，开水淋了我一腿。晴纶质地的校服被开水粘在腿上，到医院脱下来的时候，我疼得差点没把舌头咬断。
季蕊对此深感抱歉，同时觉得，我在危险关头能够舍己为她，思想境界不是一般的高。于是她把这种混杂着感激和愧疚以及崇拜等等的各种情绪，统统归结为喜欢。
那次烫伤让我一个星期没能去上学，主要原因是腿上起了一溜大泡，没法穿裤子。
不过这也给我带来了一定好处，因为我家就住在学校附近，季蕊每天下午课间活动的时候，都能溜出来到我家看我。
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带着几分紧张刺激，因而十分美好和珍贵。
她每次来都带着老师留的作业，美其名曰给我补课，实际上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飞快，我们都觉得光是彼此深情对视已经很不够用了。
在我养伤的最后一天，我们接吻了。
她装模作样地给我讲题，而我的脸凑得越来越近，看到她白皙的耳根微微发红，我觉得自己的体温都高了几度。
我们都没有经验，她乖得像个小学生，低眉垂眼不敢看我，我拉过她的手，吻上她眼睛的时候，觉得她的睫毛抖得厉害。
我的嘴唇最终落在她的嘴唇上，她没有反抗可也不懂得回应，然而这已经足够让我沉溺其中，舍不得把她松开。
后来她靠在我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就在我耳畔，我们都安静地不说话，好像这样时间便能就此停止。那时候我觉得，天长地久真他妈的是一个最美好的词。
03
坠入爱河的人都有一种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通病，所以早恋很让人纠结，一方面是按捺不住的幸福感，一方面又很怕老师家长知道，要拼命压抑。
不过那时的老师都眼光犀利而且责任心强烈，我跟季蕊不过被发现走在一起，就已经被判定为早恋。
季蕊可是我们班的尖子生，而我只是一个扶不上墙的学渣，在老师眼里，这还了得？
那段时间因为老师和家长的监控，我跟季蕊不得不进入地下阶段。每天仅限于在教室里交换个眼神，路过她座位时故意停顿一下，还煞有介事地在书桌上敲三下，表达“我爱你”的意思。
而风声不那么紧的时候，我就可以在下了晚自习后送她回家。
我每天送她来回要一个小时，恋爱中的人体质仿佛都比别人好，哪怕已经到了寒冬腊月，我们一起走在外面，硬是没怕过冷。
那时候能供我们约会的地方少得可怜，偶尔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跟我一起幻想未来。
真的是幻想，年少轻狂得以为自己只要长大了，就可以过上想过的生活。
她说我们要自己盖一个两层楼的大房子，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养一条边境牧羊犬，还要种很多花。
我们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尽管我们的关系还一直停留在只接过吻的阶段。
我少年时代的春梦，只跟她一个人有关。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是在我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之所以没有付诸实践，或许因为我心里还存着一份清醒和不踏实。
我们的高中磕磕绊绊地过去，期间有老师和家长的压制，也有我们自己的小打小闹。
但是我记不清我们吵得每一次架，哪怕是吵得最凶的。我只记得，某一次接吻，她嘴唇上橘子糖的味道；记得她穿着白裙子站在夕阳里，美丽脱俗得如同仙女；记得她笨拙地学着别的女同学，给我编了一条难看的手链……
04
高中毕业之后，不出所料，季蕊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而我的高考成绩只有二百多分，家里经济条件又不怎么样，干脆领了毕业证去找工作。
因为年纪小又没学历，我在求职路上屡屡碰壁。我爸好不容易托人，帮我找了一份工厂的工作。
在开工前我们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聚了一下，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上大学的事情，我第一次感受到在喧闹的人群中，原来可以如此寂寞。
而季蕊一言不发，坚定地握着我的手，仿佛在宣告她的决心。
去送季蕊上大学那天，我躲在一群人里，没敢出来单独跟她道别。看着她背着大大的包，跟在她爸爸身后默默走进车站的画面，我感觉我的全世界都被她带走了。
后来我知道，她在火车上也是哭了一路。
恋爱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甜，分开的时候就有多苦。
而我要面对的是离开她和从学校过渡到社会的双重痛苦。
那个时候我只想多赚钱，好攒够路费去看她。不过我总是攒不够，每个月花在电话费上的支出太大，而且每次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好看的衣服，都要忍不住想给她买。
工厂里的同事嘲笑我，别花了那么多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人家堂堂大学生，能看得上你一个臭屌丝？
我懒得跟他们争辩，单身狗有什么资格评判爱情，他们根本就是出于嫉妒。
那时候工厂里也有姑娘对我表示好感，可是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连好脸色都不给她们一个。
就这样，数着日子，终于盼到了季蕊放寒假。可是整整一个寒假，我只见了她一面，便被她父母发现，把她关在家里关了一个假期。
有一次她偷偷躲在屋里给我打电话，她爸听到后破门而入，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把电话都摔坏了。
我在那头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和电话挂断后的忙音，急得恨不得要去撞墙。
05
季蕊再开学的时候，我辞了家里的工作，跟着她到了北京。
偌大的北京，挤满了怀揣着各种梦想的人，多得这个城市都要安放不下这么多的梦想。我到了北京后租住在一个地下室里，终日不见阳光，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那时候最大的好处就是季蕊在周末的时候能过来，跟我见一面。
而她的到来，让那个小小的地下室蓬荜生辉。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她每次来都买些东西，类似床单、小台灯、各种文艺的小装饰品，把那个地下室装扮得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事实上，有她的地方，就是我心里的家。
那时候我在一个饭店做学徒，每个月赚不了多少钱，自己舍不得花，几乎都交给了季蕊。看着她过得好，我心里特别快乐和满足。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折的，或许这世上每一次的变故，都不是突发事件。那些蛛丝马迹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显山露水，只是当时我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没有察觉。
我们的爱情，没有了别人的干涉，没有了外在的压力，变成了我想要的岁月静好，也变成了季蕊眼里的平淡乏味。
再加上，我们之间，渐渐没有了共同语言。
每当她说起学校的那些事时，我就特别悔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学习，跟她一起考上大学。以至于现在她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常常不知所云。
渐渐的，她不再说起关于她的那些事，话越来越少，我们之间常常陷入沉默。
不是初恋时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沉默，而是无话可说的尴尬冷场。
再后来，学校越来越忙，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一次我特别想她，好说歹说跟师傅请了假跑去看她，可当我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惊喜，而是写满了烦躁和慌乱。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耻辱和不堪回首。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疑惑不解地看着身为不速之客的我。
还需要什么答案呢？不过是一个梦想破灭的过程，不过在这期间，她重获新生，找到了更好的梦想；而我的世界却随着梦想一起崩塌。
06
我去看过她的那个周末，她再一次来到我的地下室，脸上写满歉疚，但眼神里却透着坚决。
记不清她跟我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她哭得肝肠寸断，表达了对我的不舍。
其实我知道，她没有舍不得我，她只是舍不得这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美好岁月。而现在，再走下去，那些美好会被消磨得什么都剩不下。
虽然我心里难过得像是有把刀在来回翻搅，不过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说，“其实我早觉得咱俩在一起没什么意思了，你都不知道，我们餐厅好多妹子追我呢。不过家里帮我找了一份好工作，我可能不久要回去了。”
她依然哭得很伤心，她抽泣的声音像是在揪我的心，我不知道我还能撑着这样的心痛多久。
“好了季蕊，别哭了，我不怪你，不怪你。不过以后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万一，万一有人对你不好，你也别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我把她搂在怀里，摸着她光滑清香的头发，才知道告别，是这么撕心裂肺的感觉。
从此，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就要渐行渐远，成为路人了。
从此，她的喜怒哀乐，都轮不到我来操心，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回。
我知道她哭过这一次，便会毫不犹豫地把我留在记忆里，追寻她想要的幸福去了。而我最后能为她做的，就是斩钉截铁地转身离开，不牵绊，不打扰。
如果不能两全其美，那么至少，她是开心而幸福的。
07
我几乎是用逃一样的速度离开了北京，我怕我一犹豫，决心就会动摇，会让彼此都以一个难堪的姿态收场。
只是心境和来时相比截然不同，从满怀希望到满心绝望，从信心坚定到彷徨无措，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管他呢，失去了她，去哪里不都是一样。
飞机在云层之中平稳飞行，人内心的悲欢离合与惊涛骇浪与它都无半点关系。我被剧烈得头疼折磨得筋疲力竭，终于把头歪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飞机已经穿出云层，阳光是耀眼的明媚。而我尴尬地发现，我的头已经靠在了邻座姑娘的肩膀上。
我抱歉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
她笑了笑，指着窗外对我说，“我在北京很久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的阳光了。
作者：果仁小姐。青葱白纸签约作家，愿意讲温暖故事给你听，微博
会讲故事的锦书。转自北京白癜风医专科医院有地方能治好白癜风吗